卿离姑娘(弃号)

老福特,拜拜。我虽然无声无息,不代表无知无觉。心血被一次次的糟践,除了离开,我别无办法。如果有等我更新的小姐妹,对不起,累了,弃号。

逆行

——九辫儿,堂良,龄龙,金东

  

  时间地点事件均为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

  请勿上升,上升打爆你的头!

  

  张云雷:临床医生 ;杨九郎:伤员

  孟鹤堂:警察 ;周九良:记者

  张九龄:消防员 ;王九龙:外科医生

  谢金:老师 ; 李鹤东:消防员

  

  最近新型冠状病毒爆发,无数医护人员自愿请命,冲在第一线,在许多憨货逃离武汉的同时,逆行到武汉重灾区,与死神搏斗。

  这让笔者想起我们的警察,消防员,记者朋友也是如此,当天灾人祸降临时,他们总是用生命完成一场又一场最美逆行。

  谨以此文,向最美逆行者警察同志,消防战士,医护人员,记者朋友致敬。

  

正文:

楔子  

  “或许有一天,天会很蓝,风会很轻,阳光会很暖,星星会很亮,可是……他却再也看不到了。” 

  谢金摘下金边眼镜,双手撑住讲台无力地站立,唇齿紧闭,却连眼角都在微微抽搐。他闭着眼,眼泪死死憋住,却无声无息浸出眼眶。

  他面前一片沉默,隐隐还有一些啜泣。坐着的学生们都还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,可哪怕是孩子,也知道自己的老师有多痛苦,那是深入骨髓的痛,需要用余生来治愈。

  然,看着眼前ppt上一页又一页翻过去的面孔;那些迎着熊熊火焰,迎着满城毒气,无怨无悔逆行而入的面孔;看着为信仰而来,为信仰而牺牲,临死前还面带笑容的面孔,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发自肺腑地痛断肝肠。

  许久,谢金长长输出一口气,缓缓抬起头来却仍带着未干的泪痕,双肩轻微的颤抖似乎在宣告这个男人此时的绝望。

  他偏过头去,ppt上翻过的一张照片,那是一名人民警察,他目光纯净,生的温柔,却最终与歹徒同归于尽,从起火的高楼上坠落而下,尸骨无存,他的名字,叫孟鹤堂。

  翻过去,便正现出一人的照片,那是谢金多么熟悉,多么怀念的人。这张照片是李鹤东牺牲前照的最后一张相片,是谢金亲手摁下的快门。照片上的他虎虎的,却没有杂质地笑着,可此时却只剩下一片黑白。

  那下面清清楚楚标着一行小字:

  七二五爆炸事件牺牲消防烈士:李鹤东。

  天知道谢金看着牺牲烈士的灵柩从道路这头缓缓驶向那头的时候,心中多想就这么随他去了。可是,一回头,看着眼前这群孩子,看着孩子们眼睛里闪烁的光,他便知道,自己肩上的责任沉甸甸不允许他离开。

  这份痛,余生,自己扛。

  “上课,起立!”

  “老师好!”

  “同学们好,今天我们作文课的主题是,最美逆行者……”

  

  (一)

  孟鹤堂看了看手表,时针正指着下午五点整的位置。他轻笑一下,摘下头上的警帽,喝了口水。

  “嘿,孟队长,下班了!”身旁刚来的小警官拍了拍他的肩,笑得像个孩子。

  “可不是吗?这两天没什么大案子,咱倒乐得清闲。”

  正说着,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。

  孟鹤堂放下水杯,拿起手机。看到上面“良良”两个字,颇有些心虚地用手遮了遮。

  “队长夫人来消息了!”小警官打趣儿道,惹得孟鹤堂一个嗔视,“算了,不打扰您俩说悄悄话,我先撤了!”

  未免孟警官杀人灭口,电灯泡赶紧溜之大吉。

  见办公室没人,孟鹤堂赶紧打开微信,点开九良发来的语音:

  “孟哥儿~下班没?今天可是咱第一次见面的日子,不准备回来陪我?”

  听出自家语气里的欲求不满,孟鹤堂赶紧发了条语音过去:

  “宝贝儿,在哪儿呢?我马上来找你。”

  “不用找了,我来了。”

  话音刚落,便见着一身白色西服的小先生站在了办公室门口,笑语吟吟地望着他,手中还提着一包东西。

  “宝贝儿,你怎么来了。”

  孟鹤堂眼中闪过一丝惊艳,赶紧接过九良手里的东西,在自家宝贝儿额头落下一吻。

  “别贫了,哥,去把衣服换上,”九良突然附耳到孟哥那边,“今晚,咱来个浪漫的。”

  明明是平常的声音,气息扑在耳垂上,却透出几分魅惑,差点让孟警官把持不住。

  “得嘞,遵命!”

  孟鹤堂提着衣服,转身进了卫生间,不消片刻,便身着一身黑色西服,内衬白衫,颈系红色领结,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。径自来到九良身边,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。

  “走吧,我开车过去。”

  二人刚走到警察局门口,大门都还没迈出去,身后却突然急匆匆追过来一人,正是刚才的小警官。

  “孟哥,别走!出大事了!”

  听到身后的声音,孟鹤堂微不可见地皱起眉来,与周九良双双回头看去。

  “出了什么事儿?别急,慢慢说。”

  小警官一只手扶着孟鹤堂,气喘吁吁道:

  “刚接到群众举报,在市中心附近废弃的民居里,发现了大量可燃物!”

  “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

  孟鹤堂听后,立刻紧张起来,不自觉地将手从九良的臂弯中抽了出来。

  “就在刚刚。”小警官答道,略感抱歉地看了眼旁边正装打扮的九良。

  孟鹤堂好看的眉头此时一片紧锁,测过身子握住九良的手。

  “亲爱的,我……”

  “孟哥,你快去忙,别管我,这么大的事儿怕是台里很快也要叫我回去了。”

  九良知道自家孟哥把工作看的比命还重,自然理解。依依不舍地将手抽出来,便目送着孟鹤堂疾步冲进了局里。

  “等事情完了,我就来陪你!”临走时,孟鹤堂只留下这么一句话。

  九良苦笑两声,摇摇头叹了口离开了。

  举报者时间地点提供的非常详细,孟鹤堂带着七队警察根据线索以最快的速度向市中心赶去。奈何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,道路被堵的水泄不通,警笛一直响个不停,却也不见这车移动半分。

  “妈的!这绿灯怎么还没来!”小警官一掌拍在方向盘上。

  “小刘,快跟局里打电话,我要这一路上红绿灯畅行无阻!”

  被孟鹤堂叫到名字的警察赶紧掏出手机向局里拨通电话。亏的警察局办事得力,这一路上倒是没再遇上红灯。

  警车刚行驶到离举报地不过两个路口的位置,突然听到“嘭”一声猛烈的爆炸声,不远处的百货大楼已应声倒下,瞬时化作一道火焰蔓延开来。

  爆炸的余波波及而来,四溅的石块朝着警车飞射过来,挡风玻璃一瞬间仿佛箭矢炸开而来。

  “小心!”

  孟鹤堂赶紧抱着小警官的头趴下,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却嵌进去不少玻璃渣,献血顺着后颈向下直流。

  顾不上流血的伤口,孟鹤堂喝了一句“妈的”,立刻冲下车来,向着爆炸地紧缩眉头。

  “快,打电话给119!尽量减少伤亡!”

  “是!”

  “队长,我们现在怎么办?”

  七队的警察此时全部下了车,各自脸上都是心有余悸的恐慌,但因着肩头的徽章,依旧毫不退缩围在孟鹤堂身边听他下令。

  “进去案发地,这显然是人为爆炸,凶手一定还在附近。”

  孟鹤堂身上的伤火辣辣得疼,玻璃渣子在皮肤下仿佛凌迟他的肌体。可四周逐渐凶猛的火光,还有不断响起的呼救声却不容得他去处理伤口。

  “小刘,立刻联系局里 ,调出今下午所有监控,务必找出袭击者。”

  “小王,你通知局里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口 务必不能让凶手逃脱。”

  “小许,你带着这几个人,去排查周边可疑建筑。”

  “剩下的人,跟我赶往案发地点!”

  “是!”

  一声回应气冲霄汉,明知此案凶险异常,这一声回应却彰显了所有人誓死的决心,只因进入警局时的那一句承诺,他们的一生便不再只属于自己。

  孟鹤堂望着眼前凶猛的火光,眼底一片坚毅,不论生死,带着身后的警察,沿着火势较小的路段,向着事发地点,无悔前行。

  “良良,等着我,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。”

  

(二)

  爆炸发生后,最先接到电话的是市东头的人民医院。此时的张云雷刚从科室出来,便见到远处冲天的火光带着浓烟染红了半边天。

  来不及反应在科室里听到的那声“嘭”意味着什么,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——

  “救人!”

  “张主任,市中心医院来电求助!”一名小护士带着哽咽冲进了张云雷所在的办公室。

  “那边,发生了什么?”张云雷听完护士的话,立即在办公桌上翻找着纸笔。

  这么大的火灾,多少人受伤,多少人丧命,哪怕所有人都逃离火场,身为医生的他也只能请命前往,生死不论。

  “市中心百货大厦发生爆炸,此时那附近已全然一片大火。”小护士想到无数葬身火海的无辜生命,喉头便一片哽咽。

  “百货……百货大楼……”

  张云雷手中的笔一下子摔落在地,眼前似是一片黑暗。黑暗中,是九郎在百货大楼悠然闲逛的笑意,他几个小时前才告诉他说要去百货大楼给自己挑礼物,凭九郎对自己的在意,千挑万选下如何逃得过这一场灾难?

  强压下心头窒息般的疼痛,脑中的眩晕使他感到深深地无力。张云雷将写好的请愿书递给小护士,自己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来。

  “小王,麻烦你,替我送到院长办公室签字,要快!”

  “好。”小王答应一声,便往院长那边疾驰过去。

  张云雷打开手机,一直到拨通九郎电话的那一刻意识都是模糊的,眼底的泪始终死死噙住。

  “嘀……嘀……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。”

  “不会的,九郎不会有事……”张云雷紧紧咬住嘴唇,声音颤抖着。

  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……”

  “对不起……”

  手机无力地落在桌上,如雨般掉下的眼泪打湿了手机屏幕,屏保上,抱着自己的九郎分明还是那般狂拽酷炸。

  张云雷望向窗外那片刺目的火光,透过火光似乎能听见无数生命痛苦地嘶嚎。他知道自己不是悲伤的时候,还有无数人等着自己去拯救。

  万一……万一九郎没事儿呢?

  “张主任!”

  “主任。”

  “张老师。”

  门外陆陆续续响起叫他的声音,张云雷擦干眼角的泪,才发现还在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几乎都来了,他们手中同样拿着一份请愿书:

  不计报酬,不论生死。

  这是身为医护人员最质朴最忠贞的誓言。

  “院长已经签字了,他已经联系好了中心医院,现在立刻赶往支援。”王护士并非没有察觉张云雷的悲伤,可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这些。

  “张主任,中心医院来电说,救助人员中出现大量中毒现象,火场中可能存在有毒化学物质,我们必须做好防护。”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提醒道。

  “大家,都去?”云雷虽是问句,语气却是肯定。

  “大家,都去。”一众白衣异口同声。

  “云雷。”

  张云雷正准备上车,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。他回过头看,原来是多年的好友外科大夫王九龙。

  九龙走过来,一把抱住云雷。

  “兄弟,千万别出事儿,九郎也一定没事的。”

  云雷强行扯出笑容。

  “放心,我去前线救人,你在这里守住鬼门关。”

  救护车飞快驶出医院,他们的后方是与死神搏斗的战场,他们的前方,血染青天五十重,烈火封城生死州,无论是前方还是后方,对于他们来说,都是必然踏上的征程,那是属于他们的无声的战歌。

  

(三)

  “云鹤中队队长李鹤东出列!”

  “在!”

  “九霄中队队长张九龄出列!”

  “到!”

  京北市第一消防中队接到报警电话后,所有人立刻进入警备状态。窗外,鲜红的消防车的颜色与火光相映衬,汇成一片奇迹的中国红。

  李鹤东半小时前刚从自家金爷学校那儿回来,知道爷最近有些感冒,趁着刚才一会儿休息时间,去学校送了点儿药。他可喜欢那儿的孩子们,可爱听话又活泼,个个笑起来跟花儿一样。

  可是,现在,大火不仅吞没了百货大楼,它附近的建筑也无一幸免,尽数陷入火场中呻吟痛泣,想到自家爷儒雅的面庞,想到孩子们星星一般的眼睛,他的心抽着抽着的痛。

  “张九龄带着中队和赶往爆炸地!云鹤中队去往周边地区!立刻执行!”

  “是!”

  李鹤东与张九龄对视一眼,苦涩的笑从二人眼中溢出来。也就这会儿换装备的几十秒能稍微调笑两句。

  “老李,怕吗?”张九龄故作轻松道。

  “怕?我李鹤东字典中就没这个字儿。”李鹤东猛地拍了下九龄的肩头,“到是你小子,你家爷们儿在医院工作吧,这会儿不得忙死。”

  “鹤东,你家爷不会有事的。”九龄叹了口气。

  “我李鹤东的爷们儿才不会那么没种!”

  李鹤东明明是笑着的,在张九龄眼里,却是那般的苦涩,那眼底的痛是怎样都掩不住的。试问如果此时九龙去了爆炸区救人,自己怕是会疯的。

  “走吧。”

  “走。”

  从消防中队到爆炸地的路并不远,李鹤东却感觉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,眼前所有景象似乎都那般陌生,他有种预感,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城市了,这个他守护了半辈子的城市,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爷了。

  李鹤东默默打开手机,点开录音,将喉头的哽咽咽下:

  “爷,我东子。你可别看这火厉害,我知道,你肯定不怕,肯定没事儿。我也不怕它劳什子的,阎王爷不敢收我的命。

  爷,你在火场中还好吧?孩子们都还好吧?你还在等我吗?我来见你了,东子来救你了。

  爷,我跟天王老子说好了,只要你平安,我拿我的命来换,他答应了。所以,你一定会没事儿的。

  我也会没事儿的,因为,我还要守护你。”

  点击发送,黑屏。

  他不敢赌,万一爷没回消息,他会疯掉的。

  另一辆消防车上,张九龄低头看了许久的地,攥着手机的手溢出寸寸冷汗。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,他不敢看,不敢听九龙的声音,他怕这一听,自己就会怕,就会惜命,就会害怕自己不能活着回去见他。

  可他,义无反顾。

  终于,不远处的火光已经露出凶恶的爪牙,吞吐的火舌似乎在向他们耀武扬威。张九龄知道,这是最后跟九龙通话的机会了。

  他终于还是没有点开九龙发来的语音,只是发过去短短一句话:

  “等我回来。”

  手机那头的王九龙拿着手机,笑着笑着就哭了,望着遥远的那边,对着天空:

  “好,我等你。”

  

(四)

  “队长,前面的路已经被大火堵死,我们进不去了!”

  张九龄带着消防战士已经冲进火圈内围,可眼前的大火如同长龙盘踞,寸步不让,他们前路已封,退无可退。

  “冲!今天就算把命搭在这儿,也得把火灭了!”

  张九龄怒吼一声,望着大火的双眸里一片倔强与决绝。别看小黑总平日里老被人欺负,可谁都知道这孩子内心的火热与坚毅胜过旁人万分。

  “前方记者周九良实时报道,现在火情的蔓延基本上得到控制,全市消防战士已全数出动,而爆炸引发原因,仍在调查中……”

  王九龙看着电视里时事传来的消息,第一时间赶往现场的周九良正全副武装,穿着消防防护服,带着防毒面具,战在火场外围,摄像机对准火场中的人间百态。

  九良自问,自己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自愿前来报道,可能只是因为他有所爱在火场,那便同生共死,死生不悔。

  九龙看着报道中的消防人员,极力地搜索着那个人的影子,想起当初看上这小黑崽子,就是看上了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服输的劲儿。可他现在,恨极了这股子劲儿,要是他怯懦一点,软弱一点,现在是不是就能陪在自己身边,指点江山似的叫自己“白儿子”。

  可是,九龙如何不知,不可能。不是张九龄不爱他,而是身为消防战士,心中第一位的,永远是祖国与人民。

  “王医生,急诊科有患者车祸重伤!现在已经送过来了!”

  王九龙扔下手机,面色一凛:

  “快,带我过去!”

  后方的大火蔓延到消防车,救命的水带在高温下断裂,水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而面对着张九龄一行人的唯有踏着生命的尊严前进,后路已封,也不允许后退。

  “怎么办?队长!”

  “队长,怎么办!我老娘还在家等我,我不能死在这儿!”

  被困在四面吞吐的火舌中,人的生命显得如此渺小。这些消防战士,都是些铁骨铮铮的汉子,可再铁骨铮铮,面对死亡,也总会有那么多的放不下。

  张九龄看着身边的队友,所有人脸上都是血痕累累,眼底疲惫慌乱,唯独不见后悔。想想这些人,都不过是些普通人,是谁的儿子,谁的父亲,又是谁的丈夫,只不过是危难面前,披甲上阵,便成了无数人生命的守护神。

  九龄看着大火,化学气体疯狂压榨着他脑海的清明,可哪怕是这个时候,九龙的模样却依旧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。

  他想和九龙都一次相见的时候,他高高瘦瘦,笑的像个傻子,背着阳光,眼睛却那么亮,像一颗星星,照亮他刀锋上战战兢兢的前路。

  他想九龙给他发的语音,虽然没点开,九龄也知道,那傻子收不到回复,一定是疯了一样问自己安危吧。他总是这样,在医院忙了一天回来,却只记得问自己平安与否。

  “对不起,九龙,我可能……食言了。”张九龄心里默念这几个字,眼泪还未冲出眼眶便被高温灼烧成一片水汽。

  “守!增援一定马上就到!我们一定要守住!”这一句话,张九龄歇斯底里。

  守,他一定要守住,或者等人来救他,活着去见王九龙。

  “张队长,你没事儿吧!醒醒!”

  终于,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时,张九龄耳边终于出现久违的呼喊声,挣扎着睁开眼,便见着云鹤中队的战士已扑灭面前的大火,赶到自己的面前。

  可仔细听来,战士的声音里分明带着哭腔。

  “你们李队长还好吧?”

  九龄挣扎着问道,回应却是一片沉默。

  “鹤东呢?我怎么没见到他?”张九龄一边被人驮着往外走,心底却陡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。

  “张队长,别问了,咱们先去医院,这里有兄弟们垫后。”战士偏过头去,声音里的颤抖却是掩盖不住的痛彻心扉。

  张九龄摇摇头,他跟李鹤东八年战友,消防中队里就他俩最为要好,他怎么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。

  “不,我要去帮你们队长……”

  “我们队长已经死了!”战士驮着张九龄离开火场的瞬间便瘫坐在地,撕心裂肺的痛哭让人仿佛听到地狱的叫喊。

  “我们队长,为了救谢老师,被掉落的房梁击中,活活烧死在大火中……”

  ……

  “李鹤东,你快带着孩子们走!”

  谢金站立的地方,是教学楼一楼楼道口,他与李鹤东之间,只隔了一道冲天的火焰,那一隔,便是阴阳两隔。

  “你在说屁话!”

  李鹤东将孩子们紧紧护在身后,眼神却一刻也没从谢金身上离开过,他如何不知道,他若真听了爷的话走了,他便再也见不到自家爷了。

  “灭火器已经用光了,你冲不进来,别傻了,带孩子们走,好好活着!”谢金笑着,一滴泪从眼角滑落,“东子,能遇到你,我这辈子很幸运,余生没有我,你也要好好活着,我会在天上看着你,守护你。”

  “老子守护你半辈子了,要你在这儿逞英雄?!”李鹤东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,眼泪和着嘶吼飘洒在漫天大火中。

  突然,谢金头顶之上,熊熊燃烧着的房梁如同流星般坠落下来,正对着他,避无可避。

  “爷!”

  不及谢金反应过来,一个人影已决然冲了进来,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了出去。推出去的瞬间,房梁重重砸下,将李鹤东狠狠砸倒在地。

  “东子!”谢金睚眦欲裂,泪飚得漫天都是。

  “老师!老师!”

  孩子们死死拉住自己的老师哭天抢地地不让他冲回火场去。

  “谢金!”

  李鹤东被压在房梁下,火苗已缠上他的肌体,他知道,自己的预感果真应验,这一面,当真是诀别。

  “老子这一辈子跟着你,没名没分的。下一辈子,我要你明媒正娶,娶我过门!”

  隔着火光,他已听不清爷在说什么,看不清他在做什么,但他知道,爷一定难过死,伤心死了。

  “爷,”李鹤东一顿,“对不起,还有,我爱你。”

  

(五)

  “谁在那边?!”

  孟鹤堂带着人,早已将案发地重重包围,除非袭击者原意葬身火海,否则插翅难逃。

  可是,他已经在附近转了好几圈,浓烟的掩护下,前边儿废旧民房盲点众多,根本看不见人影。

  突然,浓烟中,一个人影在不远处闪过。不由得分说,孟鹤堂已然持枪冲了上去,殊不知这一去,便是有去无回。

  “前方记者周九良报道,火情已基本控制住,京北市都一中队消防战士李鹤东,壮烈牺牲。当前,即将带来搜捕行动最新动态。”

  九良在火场中呆了许久,头脑越加昏沉便知道此地一定有问题。最初只以为是缺氧,现在看来恐怕是化学物质所致。一想到孟哥可能还不知道这一点,九良便心急如焚离开了现场,在附近疯狂搜寻着孟鹤堂的身影。

  孟鹤堂带着人越往里边儿追,越觉得不对,四周太安静了,连一声狗吠鸟叫也没有,丝毫不像是高温下的状态。

  “你们几个,跟我来。你们几个后方接应,倘若我们几个发生不测,立刻展开全面搜捕。”孟鹤堂喝退身后几个人,只带了三两个警察继续前进。

  正一晃神,方才那个人影又从不远处废旧的楼房中闪了过去。孟鹤堂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些奇怪的味道,却没往心里去,紧盯着人影疾步追了上去。

  废旧的大楼里,光线透过漏风的墙照进来,却整个仍是一片漆黑。孟鹤堂谨慎地在黑暗中踱着步,时刻捕捉四周的声音。

  很奇怪,那人影闪进来后,便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半点也没有了。

  “你去那边,你们两个去那边,有情况对讲机联系。”孟鹤堂感到大脑有一瞬间的昏沉,却依旧没在意。

  “老大,我头怎么有点儿晕?”

  “队长,我也是……”

  孟鹤堂这才察觉不对劲,联想自己闻到的味道,才惊觉这周围恐怕已经成了一片毒厂。

  “你们几个,还好吗?如果不行,便先出去,我一个人进。”

  他拍了拍几个警察的肩,想保全同事的命,却忘了自己也是条人命。

  “小刘,你们孟队长呢?”

  刘警官刚从里边儿出来,便迎面撞上正寻过来的周九良,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队长夫人。

  “队长夫人,你怎么来了,队长正在里面追人。”刘警官皱了皱眉,一脸担忧地向里面望去。

  空气中,化学气体的味道越来越强烈,毫无防备的警官们头脑皆是一阵发晕。唯有带着防毒面罩的九良仍能保持清明。

  “糟糕,这里的味道怎的如此浓郁?”

  周九良深深地望了眼废弃的民居,心下一沉,趁着小王不注意,抢过对讲机便往里边跑。

  “你们快回去!这里有毒!”跑进去的一刻,九良大声向外边的人预警道。

  孟鹤堂转过几处楼道,四肢无力感愈加强烈,头脑亦是一阵一阵的发昏发胀。他知道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倘若再抓不到人,恐怕得丧身于此。

  “谁!”

  倏尔,一个人出现在孟鹤堂眼前,带着防毒面罩,手里拿着一把枪,透过面罩的眼里透出阴冷的光。

  “孟警官,是吧。”那人笑道。

  孟鹤堂无比熟悉这个声音,这是前不久捣毁一处非法走私黑火的窝点出,一个外国非法入境者的声音。当时捣毁窝点时,跑了两个,其中一个便是眼前这人。

  “是你!”孟鹤堂挣扎着想要冲上去,奈何毒气侵体,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力气。

  “唉,没想到吧,我没死,还干了这么一票大的。”那人冷笑着走近孟鹤堂,像猛兽走近待宰的羔羊。

  “呵,你以为你逃的过吗?这周围已被团团围住,谅你插翅也难飞。”孟鹤堂摸到身上的手枪,暗暗准备击毙。

  “你们这些中国的警察,总是这么傻,以为自己能拯救全世界?到头来却连你们自己也拯救不了。”

  那人说着,猛地从怀里掏出炸弹启动的机关来,蹲下身,直视着孟鹤堂的眼。

  “你说,我按还是不按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孟鹤堂正准备扣动扳机,腰上别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:

  “孟哥,孟哥!你在哪儿!”对讲机那边,传来九良急切的声音。

  “良良……良良怎么会在这儿?”孟鹤堂慌乱地掏出对讲机,却被眼前这人一把抢过来。

  “哦?有意思。这人对孟警官来说很重要吧。”

  “你敢动他一下,老子灭了你!”

  孟鹤堂见他抢去了对讲机,似乎猜到了他下一步要做什么,发疯似的向那边夺去,却是徒劳无功。

  “小子,要找你家孟警官,那就过来啊……”

  “别过来!良良!不要过来!”

  孟鹤堂发了疯地嘶喊道,那边却传来周九良向这边飞奔过来的声音。

  眼见着那人扣动了扳机,朝着九良过来的方向瞄准,另一只手拿着引爆器,随时要摁下。孟鹤堂不知身上哪来的力量,翻身跃起,夺下那人手上的引爆器,一起向前滚去……

  “孟哥!”

  周九良刚刚赶到,便见着孟鹤堂抱着那人一起冲下了高楼,下坠的风声通过对讲机格外的清晰。

  孟鹤堂身子直线下坠着,拼命抢过那人手上的对讲机最后留下一句话:

  “良良,再见。”

  “嘭!”

  子弹穿过胸膛的声音。

  尚未扑灭的余火吞没了染血的身躯,周九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宁愿那不过是浴火重生。

  “不!孟哥!”

  九良跪倒在高楼边,一声声喊叫似乎要穿过黄泉引渡亡人。他的手中死死攥着那个对讲机,脑海中只剩下一片嗡鸣。

  “说好了回来陪我呢?说好了今晚我们要在一起呢?说好了今后的日子不离不弃呢?孟鹤堂,你怎么可以骗我!”

  “孟哥,你不要良良了吗?”

  那一夜,所有人看到电视,都只知道,这个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报道的小记者向大家报道了孟警官英勇牺牲,却不知道有个叫周九良的孩子从此没了笑容。

  

(六)

  “张主任,又来人了!”

  张云雷刚刚忙完一批病人的伤口清理,累得差点瘫倒在地,亏的喝了两瓶葡萄糖还能撑着点儿,这会儿又来了一波人。

  接过病员一看,原来是方才从大火中出来的张九龄他们,这些死里逃生的消防战士。顾不上喝口水,张云雷擦擦汗,又投入到工作中。

  “嗬,你这烧的可不成样子了,忍着点儿。”蘸着酒精的棉球碰到张九龄的伤口,疼的这连死都不怕的小伙子一阵呲牙咧嘴。

  “还知道疼啊,你知不知道你家王九龙都快急疯了。”

  天天跟王九龙一个医院转悠,张云雷哪儿能不认识这小黑崽子,想着临走时九龙的表情,便知道那人的心里有多担心。

  天知道自己心里这会儿有多担心!忙活了大半天,到现在也没有杨九郎半点儿消息。张云雷知道,自己是故意让自己这么忙的,他怕自己一闲下来,潮水般的悲伤便会将他淹没。

  “我没事儿……让,让九龙别担心。”张九龄有气无力道,心口一阵钝痛。

  “那你家那位呢?你跑到这里来,他不担心啊。”

  张云雷拿着棉签的手猛地一颤,疼的九龄闷哼一声。

  “他……他不知道我来了。”

  张九龄眼中含着泪光,一想到李鹤东的死,便久久无法释怀。

  “不知道也好,不知道就不会承受太多的悲伤……”

  张云雷低了低眸,掩下所有的悲伤与绝望。他多怕自己救了这么多人,到头来,却终究救不了心头挚爱。他是一个很固执的人,认定了便一辈子只认这个人,非君不娶,非君不嫁。

  “张医生,icu中毒重度昏迷的病人醒了,您快去看看吧。”

  “行,我马上过来。”

  张云雷长叹一口气,将药物交给身边的护士,示意她继续为张九龄做清洗,这才托着疲惫的身子往病房里赶。

  他的身子已经吃不消了,连续七个多小时抢救,颗米未食滴水未进地撑了这么久,他早就吃不消了。

  可张云雷知道,自己不能倒下,生命相嘱,信任所托,就算不为了自己,为了等待救援的伤者,为了不让九郎回来见不到自己,他必须撑住,撑到他回来。

  icu,重症监护室,这个送走生命最多,也是死神盯着最狠的地方。张云雷其实很怕进这里,这里看了太多的生死,太多的世态炎凉,看多了,他怕自己会心死。

  “那个病人醒了?”张云雷走到门口问小护士道。

  “最里面那个3床。”小护士指到。

  刚进病房的一瞬间,张云雷便望见最里面那个插满管子,吸着氧的熟悉面孔;那个他只见了一眼,便泪流满面,情不能自已的人。七个小时,压在心底所有的绝望,这一瞬间尽数化作流淌的泪从心底流过。

  这一瞬间,张云雷才知道自己有多爱杨九郎,爱到骨子里,爱到情不知所起,爱到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。

  “磊磊……”

  九郎也看到了云雷,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相撞,好像一种悲伤遇上另一种悲伤,相互救赎着对方。也只是一眼,九郎便知道,自己得救了,真正的得救了。

  就在二人对视的瞬间,就在张云雷背后看不见的地方,一只手默默抓起了水果刀……

  “磊磊!小心!”

  ……

  下一秒,便是入目一片刺眼的红……

  刚刚还在对自己笑着的九郎就这样将自己护在了身下,他的背后,插着一把尖利的水果刀。

  “九郎……杨九郎……”

  张云雷轻轻唤着这个名字,颤抖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放,他抚上九郎的脸,小眼八叉的这会儿一片惨白。

  “你哪儿来的力气扑上来!你哪儿来的……”话未说完,喉头涌出的哭腔便淹没了所有的话。

  行凶者似乎也没料到这个结局,呆呆地愣在原地,一下子瘫坐下去。

  “磊磊,好痛啊……”九郎的泪落在云雷脸上,冰凉凉的,冻的人一阵寒颤。

  “幸好,不是插在你身上……”

  九郎笑着,身子却颤抖着。他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力气,他只知道自己要保护磊磊,这种意识成了一种习惯,一种执念,推着他为了心中所爱,无怨无悔,向死而生。

  “杨九郎,谁要你救我!谁要你救我!”张云雷哭干了所有的泪,眼前已是一片模糊。

  “我爱你,磊磊,我爱你,胜过生命。”

  张云雷抱着九郎,眼底只剩一片漆黑……

  黑暗中,他不知道的是,市东头的人民医院内,王九龙抢救车祸重伤人员五个小时,抢救无效死亡,愤怒的亲属一拥而上,拼死救命的医生就那样被打成脑震荡……

  九龙被殴打的时候,他的爱人张九龄正在火场中苦苦挣扎,用生命去守护这座城市。

  倘使他知道,自己信仰的一切最终毁了自己和自己的挚爱,这一切,还值不值?

  

(七)尾声

  三个月之后,国家召开七二五纪念活动,纪念在这场爆炸中,不计生死,不论报酬的所有人员,同时缅怀灾难中丧生的所有无辜生命。

  这场纪念会,是周九良主持的,会上的种种,他都记不太清了,只记得自己最后问张云雷,问张九龄,问所有的警察同志——

  “如果能重来一次,你们还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?”

  “会。”

  “哪怕是命悬一线,哪怕是痛失所爱,哪怕是被恩将仇报,也会?”

  “会,生命相嘱,信任所托,唯有竭尽全力,此乃信仰。”


@冰糖很哇塞 @是小熙吖* @5zzzzzi @言欢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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